罗慎远酣睡一晚,次日醒来,身边已无她。伸手摸进被褥里,却是一片冰冷。他皱了皱眉,立刻穿衣起身,待出门后抬头看去,才发现她是抱着宝哥儿已经在外面玩了,宝哥儿坐在娘亲的膝上,咯咯地笑。 他这才放松了,靠着门框看着那两母子。 她低头和宝哥儿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抬头却是灿烂的笑容:“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吃什么?” “饺子。”罗慎远说。“羊肉馅的那个。” “那我去给你做。”她把宝哥儿交给他,然后带着丫头去厨房了。 罗慎远抱着他儿子,宝哥儿在爹的怀里扭,然后一个小巴掌糊上他爹的脸。罗慎远捏着儿子软和的脸,居然对他笑了笑:“你迟早落我手里的,知不知道?” 宝哥儿年幼懵懂,这冷面怪人笑什么呢!他并不知道未来漫长的读书路,会在父亲的威严的管教下度过。 罗慎远吃了早膳后不久,就立刻要去处理剩下的事。 他乘了马车,先去牢里看了陆嘉学。 陆嘉学正躺着喝茶,半死不活的,神情却很淡定。 自他救了罗宜宁之后,仿佛是解开了某个心结,竟然比原来更逍遥了,身陷牢狱也毫不在意。 也许是终于完成了某个抱憾之事吧。 “罗阁老过来了啊!”陆嘉学嘲讽地笑了笑,用女人让他折服,他自然没什么尊敬的。 罗慎远站到他面前,他突然想起,这个牢曾经关过杨凌。他就在这里半跪着,握着杨凌的手听完了他最后一席话。 然后他决定了,要让天地间正气永存。 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和手段。 “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罗慎远慢慢走到了陆嘉学身边,语气淡淡的。 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卑微的青年,现在举手投足气势十足,有凌云之志,有毫无顾忌的凌厉手段。 的确厉害。 陆嘉学笑了笑:“阁老没拿宜宁撒气?” 罗慎远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死是一件多容易的事?你既然珍惜她救回来的命,就别激怒我。” 陆嘉学沉默了,好像又回到当初的侯府庶子身上,一无所有。 罗慎远俯下身,看着他身上渗血的绷带,笑了说:“放心,不会让你死的。不过——你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我也只是来见你最后一次,半个月后会送你去边关驻守。” “至于你和她过去的事,毕竟,那就是过去的事了。”罗慎远站起身,走出了牢房。 他最后轻轻地说:“陆大人,再见了。” 陆嘉学不再说话,他看到罗慎远消失,才捏紧了手中的珠串。 耳边是她的声音,交织在牢房昏暗的光线中,如春光明媚:“陆嘉学,你为什么娶我啊?……陆嘉学,为什么笑我的字难看啊!昙花有什么好看的……陆嘉学,你抱回来的狗好丑啊!”最后那个声音是,“疼不疼?陆嘉学,疼不疼?” 他闭上眼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疼啊,罗宜宁。 再疼,也没有了,连疼他都不会拥有了。 * 两个月的苦寒,京城中一片肃杀,死伤者众。 而苦寒过后,终于是春天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院内的积雪早就融了,小池的水慢慢长高了。 早春的荷叶长了簇新的尖芽,淡红色的嫩芽。 坐在乳娘怀里的宝哥儿,伸长了手去捉垂下来的拂柳,抓了一把嫩芽,回头捧着给宜宁看:“娘娘、娘娘。” 罗宜宁把他抱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背,没有出汗。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