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眼皮略微红肿,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痕,想必是半夜醒来又哭过一次。 回想昨夜,涂缨一边流着泪,一边絮絮地讲着自己三年来的经历。从惊闻姐姐噩耗,到涂府被抄家,她在乌鸦和文焕之的帮助下匆匆逃离长安,再辗转到长沙郡求助王世阑……涂灵簪拥着妹妹,安静地听她诉说漂泊三载,一心复仇,不禁心疼万分,湿红了眼眶。 涂家的两个女儿,涂灵簪性格像父亲,一身武艺年少成名。而妹妹涂缨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更像是涂夫人的翻版,温柔细腻,端庄淑仪,很难想象这三年来的仓皇与漂泊,对于手无寸铁的涂缨来说,是怎样一种痛苦和磨难。 涂灵簪低头看着妹妹不安的睡颜,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面颊,这才悄无声息的起床穿衣,脱下宫裳,换上了荆钗布裙。 待梳洗完毕,她一打开厢房的门,便愣住了。 只见院子里以乌鸦为首,齐刷刷的跪了十余人,见到涂灵簪出来,这十余个汉子纷纷抱拳,声如洪钟道:“属下叩见小主公!” 涂灵簪望了望空中成群被惊飞的鸟雀,满意的点点头,挑眉道:“看来阔别三载,涂家十三骑的功力倒是有增无减嘛!” 听到了她的声音,院中的十三人俱是低低的咦了一声,忍不住抬眼朝涂灵簪看去。半响,有人不确定道:“你……你真的是我们的小主公?” 涂灵簪抬手,示意他们先起身。 他们的反应倒是意料之中。现在的涂灵簪无论声音、容貌还是身形,都和从前大不相同,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一个高壮的汉子扯着嗓门道:“乌鸦,你只说小主公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这,这何止‘有些’啊?简直是完全不一样嘛!”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那高壮的汉子口无遮拦道:“不会是假的吧?毕竟主公的尸首我们都是看过的,被砍成那样……” 闻言,乌鸦眼神一暗,他伸手往背后一拔,短剑剑锋铮的一声出鞘,下一刻便抵在了那高壮汉子滚动的喉结上。乌鸦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幽绿的眸子里杀气四现。 “乌鸦!”涂灵簪飞身向前抓住乌鸦握剑的手,示意他先退下。她明白,三年前自己的惨死无论对乌鸦还是涂缨来说,都是一场不能被提及的噩梦,那汉子是触了乌鸦的逆鳞了。 乌鸦望了涂灵簪一眼,眸中的戾气渐渐平息,他警告似的朝汉子冷哼了一声,便听话的退到一旁,抱臂而立。 院中顿时噤若寒蝉。 看到乌鸦这反应,涂家十三部将都有了几分底:能让乌鸦乖乖服从命令的,向来只有一人。看来,面前这个清丽柔美的小娘子,真的就是死而复生的小主公了! 涂灵簪望着那高壮的汉子半响,方温和笑道:“张武,你左臂有一道疤,是泰元五年在与北燕慕容恪的关山之战中,为护我冲锋而留下的。当时战事激烈,你咬牙撑到关山大捷才去治疗,结果箭伤溃烂,皮肉和衣物都连在了一起,大夫用小刀刮到见骨,才救回你一命。” 闻言,那叫张武的高大汉子顿时垂下脑袋,惶然不敢言语。 涂灵簪走到下一人面前,继续道:“黄敬怀,你入涂家军时才十五岁,是谎报了年龄才进营的。当时爹问你为何要参军,别人都说要保家卫国,唯独你说‘要衣锦还乡,迎娶自己的心上人’……三年前你曾对我说,打完这一仗就要回去迎娶你的青梅竹马,现在心愿可了?” 黄敬怀哽咽道:“托主公福,前年与阿梅成的婚,犬子已有一周岁了。” “很好,回头再给小公子补上周岁贺礼。”说罢,她又继续看向下一人,如数家珍道:“顾玄,你嗜酒如命,运气却奇差,每次与乌鸦拼酒,猜拳输的人要付酒钱,你必输。还有陈闵生,当初我爹战殁,是你陪我一天一夜,将爹的尸骨从塞北运回长安……” 初日升起,将山间的薄雾染成橙黄。 涂灵簪走到最后一人面前,目光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红了眼眶的高个汉子,缓缓道:“孟大哥,我记得有一次你喝醉了,半夜跑到我府上,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一天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