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自然是羊汤,经过了这些年的改良,这羊汤里的膻味儿早就丝毫不剩,虽然凉了之后有些腻口,土爷还是眼都不眨地将汤往嘴里倒了一大半儿,另一小半他倒在手里,一只纤白的舞云雀从突然出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低头叨着汤水。 “纤纤你多喝点儿,等你好了,咱们还去地谷里抓阴阳蝎子给你吃。” 土爷所修的体修之法根在啸月峰一脉,五大三粗面相狠戾的大老爷们儿,伴生的灵兽却是一只以轻巧灵秀著称的鸟儿,以前陈小水不知道暗地里笑话过土爷多少次,这次他可不笑了,用手戳了一下纤纤的尾羽,他也笑着说:“纤纤,你多喝点儿,把伤养好。” 还没等舞云雀把汤喝完,土爷突然晃了一下脑袋: “嘶……” “土爷,您怎么样?” 高大的体修周身疼的厉害,也疼得痛快,呲着牙对面前的小孩子说:“没事儿。” 明明就是不好受的样子啊,陈小水也没说破,还跟土爷说着他这次的见闻,十句里九句半都是那些食修。 “我们是在淞城外看见那些食修的,淞城不让他们进,也没人敢跟他们买东西,我们就闻着一股特别香的味儿一溜儿远了,那时候我就想着给你买点儿来着,可是没人敢去,我也就不敢,没成想过了半天,涂长老突然说我们要提前回来,我的天啊,一出了淞城我们就一路狂奔啊,走了百多里,正好碰上那些食修被人围着买东西,我们也就跟着一块儿买了,人可真多,乌泱泱地,好多都是跟我们一样从淞城追出来的。” 陈小水自觉也是个见惯了南来北往有见识的人,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人这样的两幅面孔,在城里的时候仿佛就从来不知道食修是什么,一出城,恨不能跪下喊着那个带头的食修姑奶奶。 “土爷,食修和丹师们真不一样……不光买的东西便宜,是真不一样。” 年轻的修士想起那个食修立着眉毛跟人讨价还价,虽然很凶,可他能感觉到,那些食修跟他是一样的人,大家都在讨生活。 高高在上的丹师们可不会为了十颗丹药的价格跟人撸着袖子说话,可是,也不会在听说了他问这汤鸟能不能喝的时候单独盛了一份儿据说少了什么东西的出来。 “我算算路程,他们后天大概就到咱们遮南了。土爷,你说,这些食修真的勾结了那什么鲛人余孽么?” “鲛人余孽?”痛楚过去,融融暖流流转在旧患处,体修脸上的表情几乎是陶醉的,“如果来了五年的食修是勾结了鲛人余孽,那把那个余孽养了一百多年的落月宗又算什么?我可不信那落月宗就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门下的天骄到底是什么出身来历。” “可、可是现在外面很多人都说……” “当然要说,蠢人被人忽悠着,有什么就信什么,聪明人也得说,等别人都信了,不就没人跟他们抢食修的东西了?” 居然还有这等道理? 陈小水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会的东西其实还真太少了。 他对照着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仔细琢磨,只觉得大概是真说土爷说中了,人人都说什么鲛人余孽,可也没耽误他们去抢着买丸子啊。人们只说勾结了鲛人的食修,却提也不提养大了鲛人余孽的落月宗,这事儿里就透出了滑稽。 “说到底,咱们也好,那些宗门弟子也好,都是找食修买丹药的,又不是去聆听圣人之言受点化的,落月宗是这几年被食修给挤兑坏了,才有了几分好人模样,之前丹药的价格不就是他们说高就高,说低就低,哪里还能见着良心?他们少卖了丹药么?要说勾结鲛人不对,也没见他们出头去斩妖除魔……” 陈小水听着土爷的话,心里突然有了个念想,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待那聒噪又好心肠的小修士离开,叫土爷的男人随手将竹筒和包丸子的纸都搓成了碎粉,又逼着纤纤拉一泡臭屎掩住了屋里的气味儿,这才顾得上找出一面镜子看看自己。 旧伤好了七八分,鬓角的霜色也淡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