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我把兵书的一角放入了灯火之中。微弱的灯火如毒蛇般慢慢地爬上了残破的兵书,毫无章法地在其古旧的身躯上蔓延,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身旁的宋承见我此举,顿时惊呼出声:“大人。” 他几欲走上前来,出手阻止,但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一步未动。 我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认真地盯着眼前的火光,淡淡道:“我说过你还是在乎的,在乎兵书,在乎责任。” “但事到如今,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你已经把兵书交给了我,正如你说的那样,作为持有者,我有权利任意处置它。” 我看不到身后宋承的面孔,更无法看见自己的面孔。 不知在火光照映下,我的这副面孔是平静淡然,还是狰狞扭曲,我希望是前者。 火势越猛,燃烧后的焦味也越浓,但浓烈的焦味很快便被熏满一室的香味所替代。如同一股浊流,汇入大海之中,顷刻之间便再难见其污。 最终兵书全然被火蛇吞噬,掌握着千万人生死的绝世兵书成了一堆灰烬,尽数散落在了灯座上。 就像那些坐拥天下的君王们最终也不过是一抔黄土,一个接一个地深埋在地底中。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这便是人世间千秋万载不能动摇的法则。 这时身后传来了宋承的叹息声。 “大人你说错了,我不后悔。或许……你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我也不后悔。” 我无法评判此举的对错,或许将来的我会痛骂此刻的自己,但至少如今我可以像宋承一样,问心无愧地说“不后悔”,如此足矣。 片刻后,宋承双眉舒展,开起了玩笑:“若后世真如川月先生所说的那样,有劳什子承贝尔奖,那大人此举定会赢得承贝尔平宁奖。” 我也笑道:“那我这算不算响应了川月先生口中的联合国的号召。” 若后世人知晓这事,不知会不会心生敬佩,毕竟我是将生化武器扼杀在摇篮中的第一人。 我们二人笑过后,宋承又道:“我知道大人没有那般大的野心,但我却不曾想过,大人竟真如此决绝,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大人可曾想过,有一天这兵书或许能保你性命?” 我道:“或许也会成为我的催命符。” “你说过,这叫‘未雨绸缪’。就连我的祖先宋飞那般伟大的人物都不得不这样做,莫非大人觉得自己能做的比他还好?” “我不敢和宋飞大将军相提并论,更不敢说能比他做的更好。” “那大人为何还这样做?” “因为我和宋飞大将军终究是不同的。” 宋承不解地看着我。 “他是臣,他行的是臣道,贤臣虽能为万民谋福祉,但说到底效忠的却只有君王一人,自己的生死祸福也被那一人操控,所以才需凭借外物。” “可王不一样,王效忠的是天下,保的是万民,王座之上自不容他人酣睡。” 宋承道:“因为王怕权利被夺走。” “为何不说是怕责任被夺走?” 世间法则,向来是一物换一物。 兵书换假死药。 不能分割的权利换来的是不容推卸的责任。 “王呀,能信奉的能依靠的永远只能是自己。所谓王道,不外乎不得被外物钳制,不得被他人动摇。” “那大人你是想说,你修的是王道吗?可大人你是皇夫呀,你坐的是凤塌而不是龙椅。” 我苦笑道:“也许曾经的我修的是王道,但如今早已不是了。” “那如今的你修的又是什么道?” “和你一样的道。” “哦?那我修的是什么道?” “邪门歪道。” 言罢,我们两人再度笑了起来。 诚然,我是不待见宋承的,但作为共事多年的同僚,如今见他要走,虽谈不上舍不得,但也总会觉得今后宫中似乎要少点什么。 人便是这样,对于那些在你生命中出现多时的人,想到有朝一日再不得相见,心中还是会有些不是滋味,哪怕你多么不待见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嫉恨他们。 不是遗憾,不是不舍,而是对于物是人非和时光流逝的一种感慨和伤怀。 他们的离去,会不禁让你想到将来某日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 晚风透窗沙,吹乱了灯座上的灰烬,吹小了我与宋承的笑声 半响后,我道:“还有一件事。” 宋承正色道:“大人请讲。” “你可曾记得你送给蓁儿的一件玩物?”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