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时分神,是大忌,平日里苏叶教学难免边讲边下,已经习惯。浅川却很难再回到棋局里。 两回合之后,浅川发现,自己的局已经断了气,无处落子。其实胜负已定,他已经看出苏叶接下来这一子的位置。 但苏叶的手越过那个位置,落在了边上。 凌数上来算目数,苏叶微笑,“不用数了,平局,我记着的。” “旗鼓相当?” 浅川内心复杂难言,她刻意放弃取胜的机会,下了平局,“让”他一个面子。但其实,凌数微微上扬的语调已经说明,谁都看得出来,她在让他。 这比输棋,更为耻辱。 “苏小姐蕙质兰心,有心了。”浅川一语双关。 她着实已经没有太多耐心,“承让。” “甘拜下风,”浅川不愿多呆,当即起身告辞,“很晚了,那便不打扰二位了,还是请周先生考虑我的提议。” 末了,看了苏叶一眼才离开。 凌数去送客,侍茶女把茶具重新摆好就屈身出去了,茶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周浦深坐在她左手边,娴熟地冲水,“凤凰三点头”,出汤,用茶托把茶杯放置在她右手前方,左手作请茶的动作。 标准的奉茶礼仪,由周浦深作来,没有侍茶者的恭敬,反添了主人家的贵气。 苏叶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轻敲桌面,才端起茶杯闻香,啜汤赏味。 她娴熟的茶座礼仪落入周浦深眼底,“不知道你还精通日语。” “那您知道多少?”语气愤懑。 他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太容易,何况一个在他地盘上的中国人。 苏叶的档案显示,她在孤儿院长大,十岁被领养,养母姜蓉如今是拉各斯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 她目前是职业七段围棋国手,清华大学本科毕业,在读香港大学研究生,休学在拉各斯大学孔子学院任教,同时还是aiesec的志愿者。 职业棋手放弃学业屡见不鲜,她倒是一路坚持,学的专业与风雅之物没有半点关系——计算机。 这里面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孤儿院长大,十岁才被领养的小孩,不大可能有如此高的围棋造诣。围棋界有“二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的说法,所以基本上四五岁开始打谱,六七岁参赛考段数。在孤儿院是无法做到的,更何况她在十五岁之前没有任何的比赛记录,这更是不可能。 周浦深忽然看着她,“北京,香港,拉各斯……苏小姐的人生轨迹,和周某倒是有几分契合。” 他倒是坦然承认调查过她。苏叶笑,“真巧,周先生还在北京呆过,怪不得您中文那么好,没有香港口音。” “我的中文老师,是内地人。” “她一定很优秀。” 周浦深给她添茶,“很优秀的外交官,和苏小姐一样才貌兼备。” 绅士十足的赞美,苏叶听得却不轻松,一声“谢谢”还卡在喉咙,他话锋一转,“智慧要有,小聪明就算了。” 苏叶来时,以为他把她当陪侍女,心里堵得慌,便也想以牙还牙,给他不痛快——有意无意哂笑浅川,打乱他谈判的节奏;故意下险棋,让他不快;又刻意下平局,让浅川连他一并记恨。 这些心思,她掩藏得很好,不曾想被他一语道破——小聪明罢了。 是揭穿,也是警告。 苏叶想了许久还是哑口无言,眼珠子无意识转动。忽而听到敲门声,凌数轻声提醒:“先生,和奇科布议员的会面安排在一刻钟后。” 周浦深应了一声,抬眼看着苏叶,“苏小姐今晚帮了我的忙,不必紧张。” 说罢他便起身,凌数拉了门,他跨出去才回头,“不走?” 苏叶赶紧跟上。 出门上了车,苏叶落了一段行程,知道他有重要会面不与她同乘一辆车,便远远停下了。 周浦深唤她,“过来。” 苏叶疑惑,他不耐道:“手机。” 她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到了车边他递给她一个金棕色盒子,繁复包装里,是一只小巧的白色手机 “我只想拿回我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无所谓,空空如也,她都是记在脑子里。但手机里有不少资料、棋谱还没来得及看。 “你需要保密性能好的手机。”倒是难得解释。 苏叶坚持,“不需要。” 周浦深往里端坐,车窗缓缓升起,他说:“我要与你联系,所以自然需要。” 车子启动,苏叶抓着车窗,“等等!” 她不会这时候与他纠结手机的事,她只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