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雷寅双远不像她给人留下的印象中那般大咧咧的粗线条,对于她所关心的人,她总能细致入微。且她天性体贴,便是小兔不说,她设身处地替他那么一琢磨,大概也就猜到,他十有八-九是因为“至今仍记不起自己的身世”而烦恼着……这个烦恼,却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事儿。甚至她觉得,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连宽慰的话都有可能是一份痛苦。除了陪着他,在他需要时借个肩膀或借只手给他外,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小老虎对小兔的琢磨,“虽不中,也不远矣”。自那天姚爷跟小兔说了那么几句话后,小兔江苇青就陷入了矛盾犹豫之中。 恰如姚爷所说,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便不为了原该属于自己的那个身份,只冲着午夜梦回时,仍然屡屡将他惊出一身冷汗的那把利刃,他就不可能放过背后的那只黑手…… 他顺着雷寅双手指的方向,看向河的中央。此时河水的中央,正旋起一朵小小漩涡——那里,正是他重生之处。 重活一世,江苇青曾对自己发誓,此生该他的一切,他不会放手;而原不属于他的,既然他已起心奢求,便是想尽一切法子,他也总要搏上一搏的。所以这些年他才总缠着虎爷,想着法子在她的眼里烙下自己的影子…… 年初听到朝廷大赦令时,江苇青就猜到,头顶上方没了压着的那片乌云后,雷爹应该会觉得他并不是虎爷的良配——毕竟他俩的身份悬殊太大,便是他能压制着侯府点了头,宫里还有他的外祖母。更何况,雷爹是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出那样的事的。 那虎狼窝一般的侯府,溺爱着雷寅双的雷爹又岂肯叫女儿陷进那样的地方。哪怕如今雷爹对他的态度只是起了一点小小的犹豫,还尚未达到明确拒绝于他,江苇青心里仍然还是竖起了警觉。只是,他却不能说雷爹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就是他自己,一想到要把前世活得那般安逸自在的雷寅双,拖进侯府那潭泥淖之中,他自己都要忍不住一阵心虚的。 他知道,不管是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那些东西,还是奢求那原本不该属于他的,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回京城去,努力壮大自己,让自己掌有更多的话语权,至少他要能够替虎爷创造出一个不差于前世的安逸环境,他才有资格去奢求于她,才能叫雷爹放心将她交给他来守护。而问题是…… 几年来,他对小老虎的执念从来不曾改过,可他却也清楚地知道,小老虎眼里的他,一直就只是个“可爱的弟弟”。若叫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害怕他在虎爷的记忆里,将永远都只是个“可爱的弟弟”。他更怕他不在的时候,会有别人,如李健,抢占了他好不容易霸占住的那点先机…… 他俩坐在桥下时,那桥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得得”。 雷寅双抬头往桥上看了一眼,不禁一阵惊奇,仰着脖子看着桥上道:“哪里来的大商户吗?” 小兔也随着她的视线抬起头。便只见那桥上竟是一溜过去了七八匹马。 虽说大兴不缺马,可马这种东西饲养起来甚是金贵,远不如驴子经济实惠。因此小镇上常来往的那些客商们都爱骑个驴或者驾个驴车,便是有马的,那马也不过是用来拉货的,极少会有人像这一串七八个骑士般,竟单纯以马作为骑乘工具。 虽然雷爹从来没有跟雷寅双提及过当年,小老虎还是从三姐那里打听出,她爹当年乃是应天皇帝麾下赫赫有名的“铁将军”。说书先生形容将军们的英姿时,总少不了□□的一匹骏马。因此,这会儿在镇上看到原本极少见的马匹——特别是,这是专供人骑乘,不是拉货的劣马,雷寅双的小脑袋瓜子里,立时就转了无数的念头。 “走,看看去!”她立时就拉了小兔一把,扭头就跑上了河堤。 小兔其实没那么多的好奇心,可小老虎都跑了,他没有不跟着的道理。他懒洋洋地从树下站起身,理了理腰带,又抻了抻长及大腿的短褂,这才不紧不慢地跟在雷寅双身后上了河堤。 他上得河堤时,雷寅双早已经钻进了人堆里不见了人影。 小地方便是如此,一旦来了什么平常不容易得见的人或物,总会引得大家一阵驻足围观。这不过才几息的时间,街心里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隔着乌泱泱的一排后脑勺,小兔江苇青看到,那街心里停着七八匹马。此时其他几个骑士全都已经下了马,只有中间一个头戴幂篱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