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您也太过生猛,就这么生生挨了一镖……” “还不是因为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您还没告诉我,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哼,你说呢?” 唐糖如何知道! 纪理哼一回,那个伤口渗出的血倒更多一些,她忧心他的伤势,这当口着实不忍多问。 这人的脾气糟糕若此,但另一方面,又实在硬到了教人暗生佩服。 船舱封闭,伤口便不易干,唐糖低了身,轻轻替他吹了许久,时不时问一声:“大人这样会不会觉得好些?” 洗罢的伤处渐渐收干,纪理孤坐在黑暗里,一直没有答话。 唐糖本打算这就替他上药,然而他的衣料起先便教她撕了个大口子,她一个不小心,顺手就触到了一旁……一时大为不解:“还有伤?我摸摸。” 纪理极不耐烦:“这个不是,你不用管!” 唐糖吐吐舌头,咕哝道:“驴脾气。” 纪理却放缓了声音:“你可还记得大嫂家……那个小弟?” ** 唐糖记了起来。 在她约莫十岁的那一年,纪家的大公子伯恩尚在人世,温文儒雅一个人,却偏偏年少时就立志投身军中。也不过就是二十岁的年纪,在谢大将军的北军之中已领宁远将军衔。 谢府乃是西京将门,纪伯恩又极得这位上将的赏识,上年已同西京将门谢家的小姐定了婚约,次年秋天就是婚期,喜事将近。 那年春天,谢大将军入京述职,顺便携了他一双儿女同行,得闲暇时,就全家上纪府做客。 一来是为让谢小姐相一眼亲,二来也让家里只爱舞刀弄棍的小公子开开眼,瞧瞧他们书香门第的亲家府上,是如何的不同。 谢府的小公子比唐糖还小一岁,是个胖子,性子却皮猴一般,恨不能拆了天地,正是猫厌狗嫌的年岁。 小胖子下午就惹了祸,众人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然偷牵了谢将军的马,上了南院门。 书香门第的格局谢小子不喜欢,南院外那一大片起起伏伏草地,倒似片小平原,很教他喜欢,他打算跑一跑马。爹爹不让他在城里乱跑,这会儿是在纪府,总可以跑了罢? 待到有人觉察小胖子在马上颠颠喊救命,一干大人还在前厅吃酒谈天,纪伯恩亦被未来岳父强留了多喝几杯,赶到的惟有唐糖纪陶同谢小姐几个。 守南院的小厮吓坏了:“我们几个真的拦不住谢公子啊,幸好二爷在藏书楼,这会儿已经捉到那马了。” 三人抬头远望,那疯跑的马上当真坐了两人。 纪理平常最烦这种小孩子,嫌脏都不及,那日也不知怎的,居然肯出手救这个急。那匹马那天确然疯癫了,愈跑愈快,幸而那地方其实算不得大,马疯不远,一会儿就又疯回南门来。 纪理将小胖子一把抱了,眼睛搜寻到一处空地,打算携着小胖子一同滚下来。 谁料这熊孩子倔得没了边,大约也是觉得没脸,他故而有意用一只脚死勾着马镫,死活不让纪理弄他下马。 纪理弄不下来人,却被小胖子死命往马下挤,只得使了蛮力,将小胖子死命抱紧。 他大约还说了什么教训的话,小胖子何时被人这般管教过,气晕了便索性一脚踢了马镫,拖着纪理自毁般往马下坠。 纪理不过一个十六岁的清矍少年,被个九岁的胖子这么一坠…… 他们一同坠马的瞬间,纪理同小胖子掉了个个,他以背触地,帮谢小子垫了把。 空地并非未雨绸缪的纪二爷选好的那块,故而有一块不小的石头,于是他生生砸在那块石头上,伤了背。 那十七岁的谢小姐跑来搂过弟弟,是又哭又骂。 哭完梨花带雨般,对着纪理道谢,又看他身后的衣衫半破,问他要不要紧。 纪二的臭脾气从来都是那个样子,他也不管对方是谁,“哼”一声,正眼都不瞧人,自回藏书楼看书去了。 客是贵客,明年就是自家的大嫂,弄得纪陶十分尴尬,帮着打了两句圆场。 幸亏谢小姐心有余悸,一心训诫弟弟,并未往心里去。 后来唐糖还是听纪方说,二爷那天伤得挺重,皮开肉绽,养了许久。 次年夏天唐糖从京城回家中不久,却听闻纪伯恩随谢大将军一同出征北疆,率十万兵马过昆仑,却不知所踪的离奇噩耗。 大军失踪一事一直未能查个水落石出,至今已成悬案。 算起来,此时距纪伯恩殉职,遥遥已去八年。 ** “我记得。不是罢……那么多年的旧伤,竟然还在?” “对。” 唐糖没有心思细想,也不好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