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一泄。 谢映舒给她系着披风系带,手指修长而冰凉,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如今十三岁,年纪愈长,却愈发怕我。” 她咬了咬下唇,小脸低了下去,发丝垂下几缕,看不清神情。 红烛火光噼啪一闪,谢三郎的脸色也渐渐晦暗下来。 他道:“你或许觉得我待你过于严厉,但是,身在谢族,你当有此领悟。再过两年你若出阁,我便护不得你。” 她悚然一惊,没由来得有些迷茫无措,抬头惶然看着兄长,“阿兄……” 谢映舒系好了带子,垂袖淡淡站在浅色帷幄边,压边绣着碧色海天纹的云锦衣袍华贵无比,玉冠之下,容颜冷寂。 那被打了一半的婢女忍痛在纱门后跪下谢恩,谢映棠听她们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隐忍的颤抖,抬头看了看兄长冰冷的脸色,心也如坠入茫茫谷底。 长到如今年岁,外界说她是谢族捧在掌心的明珠。 可她自视,不过尔尔。 不过是权势世族驱使罢了。 当年长姊入宫为太子妃,如今荣登后位,因这滔天皇权威严,她与长姊那份亲情也硬生生的隔开了。 将来,她或许也是重复的命运。 有什么用呢? 她是不知,阿兄所言“为她好”究竟是何意。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若振兴世族为好,为什么不许她搅入那些世族漩涡? 若赤子之心为好,为什么偏又逼她凉薄处事? 是时外间隔扇门被轻轻叩响,一青衣护卫快步走入,低声在谢映舒身边耳语了几句,谢映舒微微颔首,转身正欲离去,忽然脚步一顿,冷淡道:“你的西厢记我还未找你算账,如今正好一并清算清算。你既然自言甘心代下人受罚,那便将《仪礼》抄十遍。” 谢映棠遽然一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少年翩然而去,命人紧闭阁门。 “哪日抄完,哪日再出来罢。” 谢映棠被罚抄书,三郎却无一丝要罚谢秋盈的意思,谢秋盈心知自己若回去了,定然也会被自己母亲给训斥一顿,所幸谢映舒不曾深究,不知谢映棠冒名顶替之事,只当谢秋盈只是纵容包庇。 冬日甚寒,下人为了防止阁楼里的翁主染上风寒,便将地上都铺满红毡,角落里又置了暖盆,将门窗俱锁死,只开最为偏僻的一扇纱窗透气。谢映棠在案前抄书,暖意熏得人困乏,她便总不知不觉伏在桌上睡了,往常这个时候,红杏总会劝她上榻歇息。 可这日,谢映棠醒来后揉揉眼睛,只见阁内空荡荡的,没有红杏,只有洇开了一片墨迹的宣纸。 她拿起铜镜照脸,看到脸上也染了墨汁,只好去唤人打一盆水来洗脸。 外面只守着一人,听闻是要水,忙装了水进来伺候小娘子,待谢映棠洗完,那人便打算退下。 谢映棠道:“等等!” 那人停下,躬身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谢映棠说:“红杏和金月怎么样了?” 那人低声道:“奴才不知。” 谢映棠咬咬唇,说:“我想见阿兄。” “郎君有言,小娘子哪日抄完书,哪日便可见他。”那人躬身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谢映棠听见阁门上锁的声音,在原地愣愣站了一会儿,闷闷地缩回榻上,也不愿写字,只环着膝盖神游太虚去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谢映棠再次醒来时,便见窗外有什么在飞。 她走到窗前细看,才发觉是一只做工极为精巧的风筝,楼下的谢秋盈裹着红白小袄,在雪地里牵着风筝线,对她不住地招手。 “棠儿!棠儿!” 谢映棠既惊且喜,双眸涌起一波水亮明光,她咧嘴笑出声来,露出一排白糯糯的细牙。 两个小姑娘没高兴多久。 谢秋盈很快便被三郎没收了风筝,赶了回去,隔了三日,她又带了新的风筝来找谢映棠,底下人依旧将此事告知三郎,于是半日后,谢映棠正在写字,便听见推门声,谢秋盈拖着包袱站在门口。 谢映棠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 谢秋盈耷拉着脑袋,“我也被关了,与你一道作伴。” 谢映棠想了想,身子往一边挪了挪,笑道:“过来坐罢。” 谢秋盈展颜一笑。 两个小姑娘在一起,总算不那么寂寞了。 可后来又被关了三日后,两人都慢慢感受到深闺寂寞了,坐在一起唉声叹气。 谢秋盈纳闷道:“三堂兄为何独独对你这般严厉?” 谢映棠仰头望天,“他就是与我过不去。” 谢秋盈沉默一会,又说:“要不……你还是去抄书吧?”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