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天怒吼刹那间震荡山野:“皇,甫,弋,南——!” 距离县城山道百八十里的密林里,月光照不见的深处,有两匹马正并驾疾驰,马蹄踏过处草伏尘扬。 “主上,对方切断了我们与甫京的联络。” “多久。” “整座京城如今已是一滩死水,何时恢复通信,须看陛下何时平乱,最快也得等后半夜。” “来不及,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务必找到王妃,确保她的安全。” “属下尽力。” “狗急跳墙,背水一战,倒是低估了他。” “依属下愚见,光凭太子一人还难以掀起如此风浪,可是四皇子与六皇子亦参与其中?” 他嘴角微微弯起,笑意森冷似利刃,“何止啊……” …… 半个时辰前。 皇甫宫的禁钟在沉寂了二十余年后终于响起了它的第一声长鸣,如雄狮觉醒一刹的惊天嘶吼,震荡得整座甫京城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于睡梦中被惊醒的百姓们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小心翼翼扒着窗沿,只见外头铁蹄扬沙,举目四望尽是熊熊火把,不知是谁听见了什么要命的话,又不要命地喊了声“太子造反啦”,于是也就丢了性命。 血溅窗纱,自那一声惨叫起人人噤声,妇人们紧紧抱着怀中婴儿,用力捂住那一张张欲待啼哭的小嘴。 延熹二十一年八月十三,皇甫出了历史上第一位起兵造反的太子,这一夜,史称“甫京兵变夜”。 与整座甫京城里众人的惶恐惊惧不同,九寰宫里丝竹管弦歌舞升平,里头的人似是一点也没听见外边响动。 老太监连滚带爬地闯了进去,连帽子都吓得歪了一半,“陛下——!陛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太子反啦,带兵封了整座甫京城,便是只鸟也飞不出去啦!眼下正要打进宫里头呐——!” “哦?”神武帝眼睛一眯,将乐姬递到嘴边的葡萄含入口,品了品味道后偏头对那女子笑了笑,“真甜。” 老太监气喘吁吁,瞪着眼看不大明白,半晌后才听那人缓缓道:“朕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他扶着帽沿抬起一点头来,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定睛再看,陛下确实是一幅很高兴的样子。还有,那句“孩子们”是什么意思?造反的是太子殿下一人,哪里来的“们”? 禁钟响起的那一刻,江凭阑还在城中,尽管她在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跳了车策了马一路扬鞭疾奔,却仍是没能在甫京城被彻底封锁前赶到城门。 那一身碍事的丝缎裙早已被褪去。甫京居,大不易,出门在外,她的身上总常备三样东西:内里贴身穿着的一身夜行衣,大腿内侧绑着的一柄匕首,靴子里藏着的一把枪。 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吁”一声勒住马,回首朝皇甫宫的方向望去。 兵甲与火把汇成的流水朝那里狂涌而去,如无数条细蛇同时摆尾,那些浸透了毒液的芯子一吐一吐,看起来妖冶而危险。 可是啊,她知道,真正的毒蛇不在这里,而在那座宫殿里。 他盘踞深宫,静默地观赏着今夜的一切,他绝无惊慌也绝无意外,甚至一定在笑。 江凭阑深吸了一口气,为这座巍峨的城池里与自己无法共存的敌人们。 甫京……远比她看见的还危险得多。 她翻身下马,拔出匕首一刀扎在马屁股上,马受了痛立刻长嘶而去,很快惊动了临街的一队兵马。 “何人夜奔,追!” 江凭阑侧耳辨了辨声,换了个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转瞬隐没在黑夜里。 太子有异动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约莫四个月前,太子因袭击喻家马队一事被削俸禄半年并罚禁足东宫一月,这一月间落井下石的臣子们实在太多,多到连江凭阑都觉得他实在太惨了,以至当他“刑满释放”,几乎要成了光杆太子。 狗急了还得跳墙,更何况还是个地位不一般的人,所以这位行事素来冲动不大用脑的太子,在窝囊了那么多年后决定谋逆了。 起始,他的动作很小,因为势力单薄也实在大不起来,后来不知怎么慢慢作出点样子来了,这才吸引了江凭阑和皇甫弋南的注意。可就在约莫一月前,那些暗流却又悄悄退去,仿佛从来不曾汹涌过一般藏匿起来。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