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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她看不到宋暨,他站作为高台下万千将士中的一个,应该是能看到她的。

    她想让他看到她好好的。

    又过三日,军队启程,奔赴边关。

    那天虞谣到底是没撑住,夜里缩在被子里没骨气地哭唧唧了一下。

    在她和宋暨感情稳定后出现得越来越少的白泽安慰她:“不哭啊乖……放心吧他肯定没事,这一战对他来说小意思。”

    自古声名大噪的将军都会有个成名战,宋暨的成名战正就是这第一战。

    有诗云一将成名万骨枯,但这一战是他一将成名,敌军万骨枯。

    这些,虞谣都知道。

    尤其是最近,为了安慰自己,《世情书》里关于这一战的两页都快让她翻烂了,全国上下最清楚战事结果的大概就是她。

    可她还是觉得忧心、忐忑、相思苦。

    过了足足近两个月,这种情绪才有所缓解。她开始慢慢适应没有宋暨的日子,每天找事给自己打发时间。

    但在愣神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推算:大军应该已经到边关了吧?估计打起来了吧?应该已经小胜了一场了吧?

    之后的一年里,战事似乎还算顺利。

    虽然有输有赢,但赢多输少。

    失守的几城陆续被夺回,大军开始进入匈奴领地,欲给其一记重击,令其再不能进犯中原。

    然而凛冬将近之时,前线传来急报。

    其中一位将领率部打赢一场之后乘胜追击,却迷了路,继而被后方敌军抄断后路,陷入困境。

    另几支兵马此时皆在作战中,无暇营救。

    急报传入朝中之时,将士们已受困多日。

    寒冬严酷,大漠戈壁之中,每熬一日都会消耗掉无数生命。

    可朝廷也做不了什么,皇帝若下旨让其他兵马赶去救人,只会死更多的人。

    虞谣也只能祈祷,希望宋暨不在这支军中。

    可是白泽说:“你猜怎么着,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虞谣:“闭嘴!!!”

    白泽“善解人意”地闭了口,但是虞谣已然知道宋暨就在其中了,开始寝食难安。

    .

    千里之外,边塞沙场。

    入夜时,将士们终于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主要是匈奴人打累了。

    大肃将士们折回营中,留下少数人马驻守周围,以防敌军偷袭,其余的人吃饭睡觉,尽可能地休整状态。

    太累了。

    文人笔下,厮杀战场常是潇洒的、痛快的、豪情万丈的,教人读来便热血沸腾,但其实战争怎会那样梦幻。

    每个人都是刀尖上舔血。

    满目疮痍才是沙场最好的代名词。浓稠的鲜血浸满沙土,又被尸体压住,尸体之上再一层新的鲜血,又一层新的尸体。

    冬日的寒冷令尸体的腐败变缓,但血腥气依旧充斥每个人的鼻腔。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得久了,会忘记花香,忘记药苦,忘记一切正常的、温暖的味道。

    宋暨盘膝坐在帐外的泥土地上,探手摸入怀中,寻出一个纸包,小心打开,拿出里面的香囊,凑在鼻边深吸一口气。

    他每日都这样做,所以香囊已有些显旧,上面绣出的翠鸟看起来都不太精神了。他便把它用纸包上,避免香气散得更快。

    仔细收好,宋暨重新捡起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哥。”嘶哑的声音传来,宋暨抬头看了眼,端起手边的碗:“给你。”

    碗里是混合着野菜的面糊,在外出战大多时候都是吃这个,不好吃,但扛饿。

    不过这几天,面糊也不太扛饿了,因为军中断了粮草,余粮只能省着用。

    宋展在他身边坐下,没有接碗,摆摆手:“你吃吧。”

    宋展是宋暨的二弟,宋大光为了赏钱逼他投的军。

    在之前的数年里,他们的关系都并不好。

    不只是他,几个弟弟其实都不待见宋暨,因为他们觉得母亲过得不好都是这个大哥的错。宋大光在家中又十分强势,小孩子会有直觉性的趋利避害,潜移默化的,他们用对宋暨的冷淡为自己换来了一片安宁。

    但进了军营,他们却不知不觉就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弟。宋展慢慢觉得这个大哥挺好的,起码性子比他刚硬。

    宋暨沉默地将碗放回地上,宋展看看他面前被树枝划拉得乱七八糟的泥土地:“别画了,我们回不去了。”

    宋暨没有说话。

    宋展长声叹息:“也不知道是先饿死,还是先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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