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轻轻“嗯”了一声,抿唇笑道,“今日也劳烦了一天了,我先去梳洗一下吧!”念及顾令月,转过头,在自己身边两个大丫头丝金和缕银身上落了落,最后落在性子温柔些的缕银身上,“缕银,你亲自去把阿顾安置在听春水榭,务必要将阿顾侍候好了。” 缕银上前一步,屈膝应了,笑着道,“奴婢一直喜欢着顾娘子呢,今日难得得了这么个机会,定会将顾娘子伺候的妥妥当当的!” 玉真公主被哄的吃吃笑起来,“贫嘴丫头,你只管用心,若是阿顾喜欢了,我便记你一功!” “哎,”缕银面上涌起欢喜笑意,轻快道,“那我就等着公主的赏赐了!” 听春水榭三面环水,唯有一面与园子以游廊连接,因怕水汽蒸腾湿润,建的有些高。是玉真公主平日里很喜欢的一处歇息地方,如今用来安置阿顾歇觉,也见得玉真公主对外甥女的亲近喜爱之情! 榭内四面厚重的蜀锦帘幕垂下,一道六合朱漆平乐卫青屏风立在当门,遮住入内视线,外进点着沉水香,方案,小榻,月牙凳,俱都是上等杉木所制,朱漆嵌云母,华贵异常。临湖面开了一盏支摘窗,一根撑木将窗子支起,外间潋滟湖面便也就映了进来,一室生辉。南墙一张八尺大朱漆雕栏画凤床上张着四阿绣大朵凤穿牡丹纹罗帐,一张白瓷童子枕置在床头。缕银领着小丫头进了内室,四处张望片刻,目光落在雕栏画凤床上的橘红石榴绣衾柔软铺叠被衾,吩咐道,“这床上的凤穿牡丹帐子不错,只是床单乃是公主日常喜欢用的紫麻,小娘子皮肤娇嫩,怕是睡着不大舒适,换一床新晒过的黄色茱萸纹湖丝床单。床单换了,这被衾色泽就有些不搭了,我记得还有库房里一床宝蓝被衾,被面是韩丽娘亲手绣的鸾鸟衔授纹,一并取过来,换了这被衾去。这窗子先开着透气,待顾娘子躺下了,便立时闭了,免得娘子吹着湖风着凉;顾娘子身子弱,不惯点苏合香,去寻一盘清淡的暖乌点着……” 小丫头们屈膝应是,捧着被衾,香炉匆匆忙忙的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照着七锦的意思将水榭收拾出来。红玉和慧云服侍着头依旧有些酒醉晕沉的顾令月进来,除去鞋袜,躺在漆雕栏画凤床上,褪去外围的绛红蹙金绣大袖衫,真红腰裙,只着一身水红中衣,将新换好的鸾鸟衔授湖丝被衾扯了,仔仔细细的为顾令月盖上,方悄手悄脚的退了出来。 “你们是顾娘子的身边丫头,”缕银笑着问道,“想来自然是清楚顾娘子的一应习惯的。瞧着这水榭中可还有什么要添补的?” “缕银姐姐太客气了,”红玉道,“姐姐如今这般安排已经很是周到了。我家小娘子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就好!”缕银嫣然一笑,“顾娘子今日醉了,怕是要歇一阵子,你们在这儿照顾着。我先回去一趟,待会儿顾娘子醒了再过来。” 红玉和慧云复向缕银道了一礼,“有劳缕银姐姐。” 凤穿牡丹纹罗帐柔软垂落,淡淡的暖乌芳香浸入顾令月的鼻端,顾令月只觉自己陷入一团轻软的云端中,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鲜红的色泽,曲江池畔的骨里红已经长成,树干粗褐遒劲,在头顶伸出长长的枝条,上面开满的红色的梅花。那花的色泽极正,正的如同最鲜艳的朱砂。三五之夜,夜空呈现藏蓝之色,空阔辽远,弯弯的一束上弦月,涓涓可爱,洒下如水的月光,照映在曲江池的池面上,梅花倒影其上,水波微晃,十分宁静。自己一身绛红长裙,徜徉在梅花树下,心神俱醉。忽的一阵夜风吹过来,满树的梅花簌簌的往下落,拂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擦过,带着一丝冬季特有的凉意,旋即又落下来,美不胜收。正自身心舒畅之际,忽听得身后有一个男子唤道,“阿顾!”不由愕然,猛的回头,忽觉心头一突,却已然从梦中惊醒。 顾令月被惊醒,猛的睁开眼睛,看见顶上水粉纱罗帐顶上大朵大朵绣着的牡丹花,室中的天光比之前黑了些,想来已经是入暮,水榭一角香几上的白鹤香炉中点燃着淡淡的暖乌香,她这一觉,竟是睡了足足三四个时辰之久! 意识初醒,尚有一丝醉意残留的迷糊,屏风外一点宫灯遽然亮起,晕黄的光泽在水榭中闪耀,“……公主关心小娘子,”一个温柔清冷的女声从外室屏风后传来,“特意命奴婢给顾娘子送了一套衣裳过来” 红玉回答的声音柔和沉稳,“多谢缕银姐姐。” 顾令月蹙着眉头,醉酒的后遗症萦绕着额头,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