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着两株百年桂树,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桂华院。昔日公主在府中之时,住的是第三进正房。苏妍虽然独占恩宠,公主不在的时候在国公府犹如正经夫人,但终究不敢住入正房,只在桂华院东跨院中捡了一间向阳的厢房住下来,唤作碧兰阁。这些年经营下来,碧兰阁中陈设珍羞,锦绣华张,宝光耀人,不输于一般富贵人家。 碧兰阁中轻纱帘慕在风中吹起一层如水的波皱,角落里兰花香炉吐着淡淡的熏香。顾嘉辰绛色裙裳明艳无双,坐在阁中锦绣榻上,侃侃冷笑,“……听说那顾令月三天两头前往外院书房,和阿爷相处甚好,一副父女相偕的模样。我当说当真是血脉至亲么,十多年不相见,不过待在一会儿小半个月,就已经腻和成了这样!” 苏妍闻言叹了口气,“阿瑜,你着相了!” “你阿爷心里疼的是你,对那顾令月施点小恩小惠,不过是盼着顾令月向太皇太后和圣人求情,还韩国公府昔日尊荣罢了。你既明白其中真相,又何必做这般计较之态?” 苏妍话语殷殷,“可我就是计较,”顾嘉辰嚷道,眼圈儿一红,“阿爷从小到大一直疼的都是我,何曾给过顾三娘一个好脸。如今却让她越过了我,我知道阿爷心中另有打算,可是我呕不下这口气。” 她猛的起身,消解心中郁气在阁中走动几步,瞧着妆台上摆放的脂粉,眼睛一眯,发现其中不对,取过查看,“这妆瓶中装的是木樨粉,阿娘素来惯用的是玉女粉。轻风,你是怎么做事的?” 轻风闻言分外委屈,“大娘子,奴婢何尝不知道夫人爱用的是玉女粉。若是能够,难道奴婢会不取么?只是如今早就不是从前的日子了。”眼圈儿一红,“如今二夫人掌家,奴婢去管家处取用度。管家说那玉女粉精细,要几十贯钱才得一盒,姨娘一个妾室凭什么用这么精细的东西?” 顾嘉辰闻言猛的合上奁盒,气的胸脯起伏不已,“那些个人什么个阿物?当初阿娘掌家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像哈巴狗儿似的,成天登着碧兰阁的门讨好。如今二夫人当了权,不过是这些日子,便都变了一番嘴脸,一个个都是个小人!” “阿瑜,”苏忙妍唤住女儿,扯着顾嘉辰的手腕,柔声劝道,“好了,一时河东一时河西,如今我不再当家,从前那些特殊供奉自然是再也没有了的。”扬起笑意,“其实这玉樨粉其实也是不错的,细腻均匀,不比那玉女粉——” “啪”的一声,顾嘉辰将手中木樨粉打翻,“阿娘您何必这般粉饰太平!”转过身,望着苏妍落下泪来,“若是从前日子,似木樨粉这等粗糙的东西,您如何会往自己的脸上抹?”她抿着唇,“阿娘,我知道你是为着我的婚事筹谋打算,只是公主母女这般咄咄逼人,再这么下去,我的婚事没有着落,咱们母女在这国公府中,已经可以人见踏一脚了!” 碧兰阁中静默片刻。苏妍低头片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听得阁外廊上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住了动静。 片刻之后,阁门帘子从外头被掀开来,一名葛蓝锦裳俊秀的男童进来,扬声唤道,“阿娘!阿姐。”声音一片清亮,不是旁人,正是顾嘉礼。 苏妍闻得儿子的声音,眉宇之间登时闪过一丝欣悦的喜色,“锦奴!”适才的话题全摞在一边,将儿子抱在怀中,执着手中干净的帕子擦拭顾嘉礼额头眉梢的汗滴,盈盈笑着柔声问道,“有些日子不见,瞧着比从前又瘦了呢?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 “不辛苦,”顾嘉礼笑道,“赵先生教导的又有趣又好,我学的很是劲头。今天先生教的是《论语》,我背的又快又好,先生夸奖我了呢!” “是么?”苏妍面上扬起愉悦的笑意,在儿子粉嫩的额头上亲了一记,“锦奴真棒!” 顾嘉辰与顾嘉礼一母同胞,感情十分亲昵,见着弟弟前来,心中也漾起一片欢喜之情,收住之前心中怄气,含笑道,“我也瞧着锦奴比上次见瘦了。世上旁人读书是要挣个前程,阿弟日后是要继承爵位做国公的,何苦读书太苦?倒不如过的松泛一些。至于诗书,随意读一些也就是了!” 顾嘉礼这些日子在外院受赵先生教诲,明白了爵位承袭、嫡庶分别的道理,闻言扬道,“阿姐这话错了!”立在原地,一板一眼,“大周爵位止于终身,阿爷这个国公位已是当初因着特例多袭的一代,我哪里还有日后继爵的道理?” 顾嘉辰神色十分不快,“当年龙末可汗大举进犯周土,朝中无人能敌,阿爷临危受命击败匈奴保住大周,凭着这份军功,难道挣不来一个国公爵位?公主下嫁之家自来有延爵一代的惯例。阿爷是韩国公,你是阿爷唯一的子嗣,这国公的爵位不是你继承又能够有谁?” 顾嘉礼闻言驳斥,“若阿姐一直真的这般想,竟是错了!公主下嫁延爵一代乃是天家体恤血脉亲情,特意给自己孙甥的好处。公主母亲若是育有亲子,这国公爵位自是由亲子继承。但母亲膝下只有三姐姐一个女儿,锦奴不过是妾室庶出,哪里有脸面借着公主母亲的情分继承爵位?” “天家顾念骨血之情,亦应广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