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皇上闭眼抚额在龙椅上坐着,高太后就坐在他身边:“若皇上此番惩治了萧山,百官们必然会得寸进尺,到时候或者他们要求取缔东厂,或者要将东厂归并出去。皇上你坐在这深宫中,外头那些大臣们密谋谋逆,你又如何能知?” 萧山是陈九属下,陈九自然不好言声。 御马监掌印刘锦此时亦在,他比陈九年轻,容样比陈九好看,声音亦比陈九要好听,重要的,李昊如今认刘锦更多些。他道:“萧山不过执行公务而已,俞阁老句句以狗相辱,萧山愤而拨刀,也不过是气头上的威胁,谁知俞阁老整个人就撞了上去。阁老即死,萧山如今披麻带孝正在俞府当孝子,我听闻俞阁老几个儿子极尽侮辱之言待萧山。萧山是陛下的人,他们这般待萧山已是对陛下不敬,陛下忍让的也够多了。” 即便刘锦与陈九表面上不对付,但毕竟他们同是宦官,此时群臣与宦官起矛盾交锋,他自然要站在刘锦一边替刘锦说话。 于一个帝王来说,真正每天围绕在他身边的,正是这些口蜜腹剑的小人,而他们恰又是帝王所豢养的家犬。帝王的心总会偏向于他们,概因他们是在为他刺探百官的心思,为他纠查百官的错误。 * 一片素槁哀乐齐天的俞府,唐牧亦是一身素衣与刘瑾昭在游廊上站着,冷看反捆双手跪在地上的萧山经受着出出进进俞府一家人的白眼。刘瑾昭道:“清臣你太心急了些,若叫百官请愿杀了萧山,只怕片刻间宫里就能降旨杀了这个阉人。但要叫皇上就此撤销东厂,那是万万达不到目的的。” “当然达不到。”唐牧道:“主人养的恶犬咬伤了人,或者因为群情激愤他会杀了恶犬,但要叫他从此放弃养狗,那是不可能的。” 刘瑾昭转身盯着唐牧:“那咱们为何还要白劳一场?如此不是反而要激情皇上警觉,叫他以为群臣此行是要架空他?” 唐牧似是在答刘瑾昭,又似是在自言:“但有一个办法叫他放弃养狗,那就是,自养的恶犬伤主!” 刘瑾仍盯着唐牧,就听唐牧又说道:“今日百官罢朝,太后与宦官们肯定在皇上面前一力劝说要保萧山无事,而群臣们在外又是请愿要叫皇上撤销东厂,这两厢的压力下,皇上想必会采取折中之术,想要叫两方都满意,若我猜的不错,只怕此时皇上就要下旨杀萧山,以平群臣之愤,但东厂是决计不可能撤销的。” 果然,他话音才落,御马监掌印刘锦手托锦盘带着一群随从们进院,随从们四厢站好,他清了清嗓音叫道:“俞府众人接旨!萧山接旨!” 他话音才落,整个俞府前院游内内外两进院子中所有人齐哗哗跪伏在地。唐牧与刘瑾昭亦跪着,先听皇上对于俞府的抚慰之辞并追封俞戎为国公,追进俞戎长子官位的旨意,刘瑾小声言道:“只怕萧山这回必死无疑。” 唐牧却在冷笑:“太后必定已然怒极!” * 果然,慈宁宫中,高太后气的面白耳赤,连连拍着桌子叫道:“奇耻大辱,哀家步步退让,到如今竟连个身边人也保不了。” 才从平阳府归来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宦官冯运机捧着以山参、枸杞与虫草相煨成的虫草茶亲自奉到高太后手中:“如今高阁老已然退仕,陛下自然再不惧娘娘您了。” 内侍既遭净身,腰间无筋拉扯,自然弯腰佝楼,形样就不甚好看。而他们没了□□,容颜亦会渐渐变成个妇人一样。但这冯运机却与别的内侍完全不同,他肤不细,面不白,腰窄而体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若就此看去,完全是个成熟而又稳重的中年男子。 但要是有人因此而在疑心他未曾净过身,那可就完全岔了。他在慈宁宫中一力侍奉于太后身边,只要碰到有宦官内侍或者宫婢尚宫们于人后传这中耳语,再不言别的,啪一把撩起自己的袍子,扯下裤子就会说:“来,你捏一捏!” 如今净身分两中,或卸睾,或去具,他是被卸了睾的,有好事者也曾摸过,囊中确实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也正是因此,他如今于慈宁宫中,十分的能服众,于高太后面前,亦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高太后接过杯盏,尖翘着套趁灯赏花镂金指套的兰花指冷笑道:“若没有哀家一力相持,如今坐在御座上的那个人还指不定是谁了。” 她冷笑着顿了许久,容长大有上鲜明的五官同时往下垂着:“但我既能将他扶上去,也就能将他拉下来。运机,你又得出宫一趟了。” 自平阳府归来连口热茶都未喝到了冯运机接到懿旨便即刻起身出宫。这一回他要去的,是当朝永国公李显府上,李显虽不是皇亲,但其高祖是开国功臣,世袭永国公,同时任着宗人令并大都督府断事官之职。宋国公是左都督,掌着三大营。但李显为大都督府断事官兼九边十三卫总兵,掌的却是整个大历的兵权。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