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自您手里逃出去,在外苟活了这几年,如今丈夫已失,家乡远在三千里外,唯这条有今日没明日的贱命。 如今奴家来向您悔罪,悔当年未曾救拔柳琛的罪,无论您要如何责罚我都受着,只求把高瞻从那高位上扳下来,也好替我韩门平反,叫我弟弟柏舟能有个脱离贱籍的机会?” 她以为当年只扳倒查恒而高瞻依旧居于高位,是因为她自己逃了的原因? 唐牧轻咳一声,仰靠在椅背上道:“扳一个阁老下台,唐某没有那样的手段。” 淳氏上前来撤盘子,唐牧便移到她起居室中,这院子简陋,屋子里也不过几把覆锦垫的高椅并一张桌子,另置着些盆景花卉,如今唯几株菊花有红有黄开的十分艳丽,繁细的花瓣一簇簇怒张着。 韩覃跟他进里屋,看着他高高的身量并略宽的肩背,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小姑娘,很多次曾看着他的背影出叙茶小居。唐牧拣把椅子坐下才道:“若我不帮你,你是不是要逃走?离开怡园?” “我已经逃过一回,知道那滋味儿并不好受,所以自打遭人拐卖就没想要逃过。”韩覃亦是由心而发的实言,她仍是笑着,在唐牧看来却分外刺眼:“我本有分清贫日子过着,不欲再理前尘旧事。可我的丈夫叫您杀了,我无处可去,就只能到您这里来谋个出路。” 唐牧眼望着外面淳氏带着两个小丫环退了出去,才低声说:“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昨夜是你在床边。” 韩覃本无事,叫他一提想起他昨夜疯了一样的样子,已是两脚发软:“您不必说对不起,原是我自己愿意的,所求不为您的银钱,只为您帮我姐弟脱贱籍,拉高瞻下马,仅此而已,若您能答应奴家,奴家不介意以身为祭,无论什么手段,只要能拉高瞻下马,平我韩府冤屈。” “这些事下来再说,若要称呼我,学着府中人的称呼即可,你一口一声一个唐大人,我听来总觉得怪得慌。”唐牧听她说自己原是自愿才深出一口气,似是卸下无比重的包袱:“娇娇,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能跟我说一说?” 她穿一件酒红色洒金高领褙子,领上扣着蓝宝石锁扣,外面罩一件浅灰绿色无领比甲,下面一条单啡色长裙,瓜子形样的脸蛋儿,略粗的眉,圆蒙蒙的眼晴一点檀唇,下巴尖尖仍还是当年略带稚气的形样。 可与当年不同的是,她又长高了许多,如今当比他的下巴平齐。 这套颜色厚重的衣服让她显出些与年龄不负的沉重感来,当是淳氏选的。 韩覃亦不过挑简略的说,从下香山到被妙凡捉走的经历,也只不过略略提了几字而已。那一段,是她自己都不愿意回顾的过往。 韩覃边说,边察量着唐牧的脸色。这还是自打六年前分离之后,她头一回细细打量他。他今年当也有二十六岁了,成年男子们最好的年龄,褪去当年略略的青涩,越发老成持重,仍还是喜乐不露于形的沉稳。 她离开时他还怒气冲冲,经过一夜,他又重回坦然来寻她,还愿意听一回她这六年的过往,只怕他也是回想起一夜露水缘份差点没折腾死她,想要施予她些怜悯与自以为的恩惠吧。 而她如今狠缺这些东西。也正是要凭着这些东西,给自己和柏舟争一个新的未来出来。 唐牧见韩覃顺手牵下桌子上一朵金泥九连环来有一搭没一搭撕着叶子,便去看她的手。那小葱管般纤细的指上甲盖亦是小小的一片,仍是原来的形样没有变过。他记得她握笔的姿势,顺手拉过来去抚那掌心,掌中满是光溜溜的滑茧,可见田间操劳过的痕迹。 韩覃夺回手觉得没意思,止言许久不肯再说,忽得起身丢了那朵花在桌子上:“我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二爷听的可还满意?若您觉得我侥幸没死又过的太过凄凉寥落,或者可以答应帮我扳倒高瞻,给我韩府一门平冤?” 唐牧冷笑:“所以你上门来欲要给我做妾,就是为了要替韩门平冤,让你弟弟柏舟将来能恢复平民身份,叫他能顺利参加科考,是与不是?” 韩覃亦回以冷笑:“并不是妾,我不过是想要以此叫二爷您睡一回罢了。若是长长久久的给您作妾叫您睡,二爷您毕竟做过我一回舅舅,便是我愿意叫您睡,您看着我也能睡得下去?” 叫他睡一回已经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睡上一夜,比遭拐或者下苦力更可怕。 唐牧并不为面前这小妇人故意的相刺所激怒,谆谆诱言道:“新帝继位,高瞻的姑母如今是皇太后。他如今是文渊阁大学士,六位辅臣中排第三。要扳倒一个阁老,我没有那么高的手段。 你既来了,就在此安心住着。我那书房缺个丫头,你先替我理理书,余事咱们往后再图,可好?” 外面巩兆和在门上绕着,唐牧心知只怕是吏部左侍郎高正来了,起身又道:“你有卖身契在我这里,我若不放你走你也走不了,想通了就说声愿意,若是想不通,仍晚上回卧房来伺候。” 韩覃本叫他说的有些缓和,听了这句后一句先就吓的双腿一软,横眉怒道:“你!”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