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涵嘴里忽然发出了笑声。他这会儿终于看明白了,白建生每天嘴上说着大义,说着宽容说着大度说着原谅,其实根本都不是什么美德。真正的美德,是有良知的人拿来要求自己的,而不是靠着这个去绑架别人的。 可笑他原本看不清楚,还把对方当这种年月里头唯一的宝——其实白建生心里哪有什么良知?就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就只是为了他们家所谓的声誉而已。 一旦看明白了,郁涵之前的几年都变得异常荒唐可笑。他甚至连白建生和别的女知青亲密往来都忍了,以为那都是白建生心地善良,看对方可怜而多加照顾;如今看来,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被当老鼠一样,摆弄的团团转。 当初那个在田埂上对慌乱无措的他伸出援手的人,从来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你过来。” 郁涵冲着他招手。 白建生走近了点,说:“怎么了?” 小知青冲着他笑,那笑里多了很多破釜沉舟的意味。 “白建生,”他说,“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说出去,两人都得为了这件事坐牢。白建生动动嘴唇,说:“你没证据。” “我有证据,”郁涵收起了笑,定定地望着他,“我有招待所的记录。” 他们不是什么兄弟,村里的人都清楚。 白建生退后了一步,诧异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痛心。 “郁涵,”他说,“郁涵——你怎么这样了?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之前那么懂事……” 郁涵都没爹娘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这一辈子早烂在了泥里,因此抬起眼,冷冷地和白建生对视着。白建生好像被他眼神吓怕了,走上前再三劝慰,并保证,自己一定想办法,把他身上扣着的这顶大帽子揭了。 郁涵没等着那一天,倒是等来了一场火。有人悄悄拿东西拴住了他睡的那间柴屋的房门,火烧起来时,他听见外头有有经验的老村民说:“火是蓝的,里头肯定有人!” 有人怎么办?有人也救不得了。郁涵的腿早就在之前的时候弄伤了,逃也逃不出去,硬生生被困死在了里头。 杜云停望着现在的桂花。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心肠却和她哥、她爸都一模一样。他看着小姑娘这会儿的模样,终于张开了嘴,在桂花骤然升起了希望的注视下吐出一个字,“不。” ——不。 没有人会再纵容你的错了。该自己承担的,你就得自己去解决。 桂花眼睛里头那一点光彻底熄灭了,不可置信地又蹬又踹,高声哭喊嘶声叫着,又咒骂抓着她的男人。可此刻没人怜惜她,白建生倒是想说什么,看着众人不为所动的神情,到底还是没张嘴。 村支书说:“到时候我看看,争取送个远点的地方把她送过去。” 省得近了看着心烦。 他说这话时,扭头又瞥了白建生两眼。 要他说,要是这一家都能搬走,那就更好了。 白家的细粮都被扣下来,再也没发给他们,全都分给了村里人。纵使这样,分量仍旧是不够,村民们望着碗里头硬邦邦的饼子,忍不住就又骂了桂花几句,阴沉着脸硬生生往喉咙里塞。 高丽先前吃的还不习惯,如今却已经能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了。她扒拉扒拉碗,瞧着身旁杜云停不怎么动的样儿,忍不住说教:“看你娇气的。” 杜云停把饼子拨到一旁。 “要不要?”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