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宋时朝侯管事点点头,打发他回去,含笑问道:“本府打算就选沔县采买煤膏、煤炭,再寻几个烧铁炭的匠人来指点,将来在府城外建个窑烧取炭膏、铁炭,如此还可稍降成本。若城中贫民无业维生的,也能叫他们到窑场赚些生活,三位贤兄可有什么意见?” 这还有什么意见,谁能在沔县买着煤,还非要往西乡县买的?至于那窑场,也是有利无害,大人要建便建。 三位大人轻松地笑了起来:“府尊大人说得这般明白,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这样安排最好。” 宋时亦含笑点头:“本官方才召石堰寺灰场管事侯某问对,他说沔县矿山里有官私几处煤场,私人的倒比官家的质量好、价钱低。本官有意叫他领路,寻个咱们府衙的自己人随周王府买办同去,转遍各家煤场,记下那些东西的实价,回头府里再用时也好按实价买。” 官营的矿场隶属工部,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官说改就能改的。 但他宋时,一个有良心的地级市委书记兼市长,坚决不能看着他治下的汉中府地区长期存在这种仗着自己是国有矿场就懈怠工作、私自提价的毒瘤企业! 要是他们的采购团真查出这些问题来,他就要向右佥都御史桓大人实名举报这矿场! 他不动声色地打算着如何同黑恶势力作斗争,赵同知忽然起身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大人打算提拔哪个书办去沔州买煤膏?” 宋大人回过神来,朝下扫了一圈,眼中含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气:“本府初来,怎么会挑人?这却要请赵兄同苑兄、程兄各荐贤才,列出年资、实绩,看哪个书办更能干、更沉稳可靠,能得三位贤兄共举的,便选哪个。” 他这大领导选人,下面的部门经理都可以举材不避亲嘛。不过推荐之前把实绩拿出来,光凭着他是哪个领导的儿子、哪位关系户塞进来的就硬往上推,可别怪他不答应。 原本按官场的规矩,这种采办的好事都是知府安排心腹,或是他们要安插什么人上去,也得分润些好处给同僚。然而这位大老爷却是任人唯贤到了极处,凡提名的,都要详审履历,还要叫人上堂朝朝相、问问话…… 还出了些口算题,叫人当面算出数来。 被举荐来的文书人里或有应答不对的,算数不准的,自家在众目睽睽下丢了人,灰溜溜地下去不说,他们三个推举的坐在堂上也跟着丢脸。 这场会开得十分熬人,等到宋大人终于挑出了个会算帐、文字好、三十出头、年富力强的胡书办交托大事,三位陪座的大人也都累得有些气虚出汗。待出了正院,回忆起方才那场会,真是又羞耻又后怕: 莫不是以后做事都得这样开个会再定吧?难道什么大事小情都得当着大人商量明白? 哪个做外官的没有些私心、不养些私人呢!宋大人果然是个不识人间烟火的翰林出身,自己不贪权、不爱财,唯贤是举,也要拉着大伙儿一块儿做神仙? 马同知心间萦绕着些清愁,却还是忍着幽怨拉住苑、程二人,低声嘱咐两人:“宋大人是个三元及第的名士,又是周王半个姻亲,这汉中府里谁敢违逆?他要清廉刚正,咱们就得跟着清廉,不可与他做对。岂不见前朝林文穆公,做地方官时清廉得上官下官都得跟着苦捱,不然就受他弹劾、惩处,偏他又有清誉、有政绩,谁也不敢动他,只能到考绩时拼了全力抬他升迁……” 最后竟把他抬到中枢,成了御史,最后还得了文穆这个好谥号。 依宋公这样的清廉公正,将来得个“文端”“文肃”“文清”,成天下官员榜样也未可知。到时候他名垂青史,他们这些下属是蹭个好名声好,还是和那位林文穆公从前的属下一般叫人当作奸佞议论的好? 程经历比他们早一会儿到堂上,领受过宋大人关心的,更要替他说好话:“我看宋大人也不是不识人间烟火,不然怎么想到制耐火砖的?若那耐火砖真能推广到民间,光府里能留下的商税就能有多少?若作官营,那可就更了不得……” 而且宋大人是个体恤下属的人,开个会又是送纸又是给印文书又是给他拿水晶镜,绝不是个苛待下属的人。将来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