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来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沙弥将光脑门往外探了探,但见门前站了一位披着斗篷的修士,他安静地站着,见他来,便摘下了斗篷。 月色下,那张俊脸一如既往的富有辨识度。 小沙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继而双手合十: “真君安好。” 小沙弥忙不迭将门拉开,小小的身子退到一旁,看着来人灰色的斗篷拂过门槛: “真君,还是照老规矩?” “唔。” 夜晚的兴龙寺极静,树叶的沙沙声与虫鸣此起彼伏,小沙弥安静地跟着前方一道灰色人影,心中疑惑,自真君将父母的牌位供于兴龙寺,除了每年年初会托飞剑局送上一笔香火钱,平时也就祭日会来。 现下不年不节的,怎会半夜突然来访? 小沙弥领着崔望去了侧殿,上了三炷香,便知几退下了,真君从来不喜旁人多留,小沙弥离去前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总觉得今日的真君看上去心事重重,不甚快活——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也是没甚表情的。 崔望站在大殿,看着供于佛前并列的两尊牌位—— 这是幼时的他,在被卷入空间裂缝时,唯一保存下来的东西。 修士自踏入修炼,便已脱离轮回,一生,便是一世。 可凡人,却还能入轮回,进六道,他也不知,如今他的父母到底去了何处。 供奉在佛前,也不过是因着习惯。 “老祖宗,你说奇不奇怪,我明明对他们无甚感情,却还记得要带着他们牌位走。” 崔望道。 老祖宗不说话。 他不大欢喜排位上的那位子孙。 小望望的阿耶死得早,在他四岁便因醉酒押妓掉河里死了,当然,外界不知道,只说天妒英才。 “大梁初建,我崔家既没获得从龙之功,又挥霍无度,预先没落了一步,空有世家之名,却无世家之实。堂堂愽凌崔氏,却连顿饭钱都快出不起,我阿耶只好仗着那张脸,去骗有钱人家的小娘子。” 老祖宗鼻孔里出气: “是,崔觉那张脸,有你一半俊,骗小姑娘,不是一骗一个准?” “我阿娘那时便出现了。” 老祖宗不说话了,他出现在重孙孙身边,是在他退亲被打之后,那时候重孙孙惨啊,比小白菜都可怜,爹死了,娘也死了,崔氏宗里都是一群吸血鬼,看他跟郑家联不了姻了,就干脆将他娘剩下的一点儿东西也霸占了,还把他赶到祠堂罚跪,想让他跪死在祠堂里。 所以,他对重孙孙那个嫖娼的爹实在没什么好感。 “刘家上代不过是个商贾,但因从龙之功,慷慨助君,到成了开国圣主面前的红人,领六品员外郎,知皇事,很快又聚拢了大笔钱粮。我外祖便这一个女儿,又未过嗣,早早便对外放话,刘家所有财产,都是我阿娘的。” 老祖宗渐渐听出点意思来。 重孙孙以前可从未对他讲过这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我老崔家缺钱,你外公家有钱,所以你爸,啊,就是你爹去勾引你娘了?” 崔望未受影响,继续道: “我阿耶会说几句歪诗,能谈几首曲子,又有那‘江北崔玉郎’的美名,我阿娘很快便动了心。当时嫁去,十里红妆,我崔家又重回了盛景。” 老祖宗叹了口气,这世道,负心汉与痴情女的事儿,即使过了千年万年,套路是一点儿都没变的。 “所以呢?” 崔望看着牌位上那“崔觉”二字: “我阿耶为人狡黠,说话风趣,纵是薄情寡义,可见他之人,却无人厌他,反而人人都要道一声‘江北崔玉郎风采过人’。我看着我阿娘,一次次被他骗,连他死在妓子的一杯酒里,都还念着他的好。” “你的意思是……” 老祖宗觉出点儿味来。 “我阿娘这半辈子,都泡在了泪里。” 崔望叹气,“甚是不争气。” “……” 老祖宗突然想起了一件旧闻。 那时他跟着重孙孙,好似听那崔家隔房的说,这一房晦气,男主人是掉河里死的,女主人其实不是病死,是吞金死的。 死前,还叫他儿子去了床边,要他一定去郑家提亲,自以为安排好了后事,就跟着去了。 不过,从前他没当真。 “小望望你……”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