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慕容泓去上朝之后,长禄并未如往常一般回东寓所休息,而是去了梅渚。 他已经来得够早,然而萍儿更早,已经在梅渚旁边等着他了。 远远看到长禄的身影,萍儿有些激动地迎上去,然而看到长禄的表情时,她脚步迟疑了。 长禄愧疚地垂下脸,低声道:“我……我没有能说服长安。”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萍儿心中一片空白,然而还是勉强笑道:“不要紧,是我让你为难了。” 长禄看着她强颜欢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因为他忍不住去想,八年前的那个冬晨,他姐姐离开家时,是否也曾对着他的两个哥哥这般强颜欢笑? 如是想着,长安说的那番话他便说不出口了,只道:“你先别担心,说不定有别的法子的。” 萍儿摇摇头,道:“在这宫里,法子多的都是上头的人,至于我们,永远都只有两个法子——逆来顺受,或者以死相抗。” 长禄沉默,虽然这话听着让人灰心丧气,但这的确是事实。 “长禄,这件事你别管了,该怎样就怎样吧,这都是命。”萍儿红着眼眶道,“我要回广膳房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两人分开后,长禄往长乐宫走,然而走了片刻又掉头往广膳房去了。 说来也巧,刚走到广膳房门口就遇见了膳正殷德。见了长禄,他面上浮起笑容,道:“禄公公,这么一大早来广膳房,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长禄看着这个四十几岁满脸横肉的太监,恭恭敬敬地作礼道:“殷公公,并非陛下有吩咐,而是,杂家有事想私下和殷公公谈一谈。” “哦?何事?” 长禄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广膳房院门,道:“请殷公公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长禄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殷公公,杂家听闻您要和宫女萍儿结做对食?” 殷德道:“是啊,莫非禄公公想与杂家私下谈的,就是这件事?” 长禄点头。 “此事与禄公公何干?”殷德好奇问道。 “萍儿与杂家,是干姐弟关系。”长禄道。 “哦,”殷德脸上笑容渐收,问“那禄公公是什么意思?” 长禄道:“此事说来实在有些冒昧,杂家想求殷公公不要与萍儿结成对食。” 殷德面色冷了下来,问:“是她叫你来说的?” 长禄忙摇头道:“不是,干姐姐她什么都没说。” “那你凭什么插手此事?”殷德不悦地问。 长禄道:“只因以前曾听干姐姐说过宫里规矩宫女年满二十五便能放出宫去,我听她说这话的时候好似非常渴望届时能与家人团聚,而一旦与公公配成对食,她便一辈子都出不得宫了。殷公公,求您卖杂家一个人情,将来杂家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的。” 殷德冷笑,道:“杂家自从当成了广膳房膳正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要挟。” 长禄一惊,忙解释道:“殷公公,杂家并非要挟,杂家是来求你的……” “若你不是御前听差的身份,你敢来找杂家说这番话?叫你一声禄公公已是给你面子,倒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萍儿杂家是要定了,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杂家要是连你都应付不了,杂家在宫里这么多年就算白混!”殷德放完狠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步回身,指着长禄的鼻子道:“别让杂家看到你再来找她,否则,别怪杂家不留情面!” 长禄目瞪口呆地看着殷德气冲冲地进了广膳房的院子,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声好气地在求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回过神来后,想起自己此番非但没帮到萍儿,可能还弄巧成拙,忍不住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悒悒地回长乐宫去了。 半个月后,刘继宗一案及李儂案、季云泽案的会审结果都出来了。 由于廷尉府在审理李儂案时慕容泓发了一道手谕过去,手谕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李儂最后被判抄没家产,贬为兖州山阳郡郡丞。蔡和兄长一家被判为朝廷做苦役一年,其罪并未累及蔡和。这两家判得都不算太重,但国丧期去逛青楼这样的事如不严惩,将来盛京必定上行下效乌烟瘴气,于是倒霉的刘家就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刘继宗被判秋后处决,举家流放三千里。而季云泽弹劾罪名成立,却因功过相抵贼患未清之故仍然降职留用,从三品的安北将军降为五品的宁远将军。 这几件案子尘埃落定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管宫里宫外都一片宁静祥和。仿佛盛夏的阳光太炽烈,让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了,于是只能销声匿迹。 第一阵秋风起的时候,长安已经跟着钟羡学招式学了近两个月,或者说挨打挨了近两个月。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