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暑昏倒的李展在服了汤药之后渐渐缓了过来,睁开眼便见刘汾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他。 “刘公公,我、我这是进宫了?”他有些茫然道。 刘汾不无讽刺道:“那是当然。李公子使得一手好苦肉计,若非如此,今日还未必能见得成陛下。” 李家大祸临头,李展也懒得与一个太监来争口舌之利,只问道:“我父亲呢?” “李公子稍安勿躁,你父正在甘露殿中坦呈罪状,待他出来,便轮到你了,还请好生准备着吧。”刘汾冷冷道。 李展见刘汾如此态度,顿时想起他侄子一案有人假扮自己一事。若换做平常,他也不会在意一个太监对他有何看法,但此时李家处境不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他辩解道:“刘公公,令侄一案是有人假扮我行骗,与我真的无关啊。” 刘汾见他到现在还在狡辩,忍不住冷笑道:“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待会儿去陛下面前说吧。”说着侧过身去不再理他。 李展:“……” 长安在一旁看着,心知慕容泓既然放他们父子进来,泰半是不想赶尽杀绝。她倒是有心提点李展几句以免他作死,可刘汾一直如狗看耗子般看着他,她也无从插手,只得作罢。 甘露殿内,李儂已经交代完了他所掌握的秘密,慕容泓摩弄着手中的玉如意沉默不语。少倾,他伸出一只手,李儂忙向前膝行几步,将那本请罪折子递了上去。 慕容泓一边翻看折子一边道:“李儂,其实你心机手段都不缺,朝中形势也看得很清楚,虽然还没有真正归入哪一派,但事实上哪一派都没得罪,甚至,哪一派都有人欠了你的人情。按道理来说,官场沉浮,如你这般的人,应该只会浮不会沉才是,至少,不应该沉得这般快才是。你可知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 李儂本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虽然知道对他的弹劾是丞相指使,但他根本想不通丞相为什么要对他下手?难道就因为他掌握着赵合杀人的证据? “莫非,是因为臣藏匿的那一箱子罪证?”他揣测道。 慕容泓失笑,道:“你那一箱子罪证也不单单只对丞相这一派不利,说到底,你也并非没有把柄在他手中,而且通过赵合一事,你向他示好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此等情况之下,除了你并不比留着你更好,毕竟,谁能保证下一任司隶校尉会如你一般聪明识相呢?” 李儂细细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拱手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慕容泓微微俯下身来,眸光明艳红唇绮丽,容色美过李儂这辈子做过的最美的春梦。然而出口的话却似一盆冷水,瞬间将李儂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因为你小看了朕呐。” 李儂愣在当场。 慕容泓向后靠回了椅背上,清艳的眸光中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一丝寒冬将至般的冷与名刀出鞘般的利,盯着李儂道:“方才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司隶校尉,从来都是天子的耳目之臣,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恩宠荣辱,从来都只系于天子一身。换到本朝来说,朕尚未亲政根基不稳这都是事实,所以不管你是明哲保身还是韬光养晦,朕都可以理解并原谅,但你首先得让朕知道,不管你现在身处谁的阵营,你的内心始终是忠于朕的。然而可惜的是,你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陛下……” “不必急着为自己分辩,朕只问你一句,那日朕与丞相在朝上起争执,朕让你去查究相府中人,你为何犹豫?”慕容泓问。 李儂思绪骤然回到那一天,为何犹豫?自然还是因为慕容泓尚未亲政,而赵枢势大,他唯恐应承下来得罪赵枢罢了。 “朕未亲政,可朕让你去查究百官在国丧期的所言所行是否合乎规矩礼法,谁敢以朕未亲政的名头来反对朕的这一提议?然而你本人却犹豫了。你可知你这一犹豫,是打了朕的脸?你以为朕未亲政就奈何你不得?事实上呢,你瞧,朕不过稍加试探,你立刻就成了赵枢的一枚弃子。”慕容泓笑得温缓和煦,眼角眉梢却隐隐凌厉。 李儂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失神地喃喃道:“莫非这一切,是陛下您一手安排?” “要不然呢,你觉得只是巧合而已?”慕容泓将他的折子往桌上一丢,好整以暇。 “就、就因为微臣那次在朝上的犹豫?”李儂不死心地追问。 慕容泓点头承认:“是啊,在某些方面,朕可是很记仇的。” 李儂委顿在地。 慕容泓说得没错,他的确小看了他。半年多来,他一直为这个少年皇帝的外貌所迷惑,将他与丞相的针锋相对理解成不知深浅,将他偶尔过问朝事的行为理解成不甘寂寞。他是真的以为他就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少不更事牲畜无害。并且,朝中与他一般想法的人肯定不少。M.MMCZX.cOm